溫少辛和顧堯光同時一楞，兩人對視了一眼，都看到了對方眼睛中的驚愕，顧堯光沈聲道：“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“對啊，秦瑯，你快點說，別猶豫了。”溫少辛急得不行。

“前些天，我們偶然間收到一個通訊，說是尼蒂星球出了怪異的事情，他們求助無門，就隨意撥打通訊，希望把消息傳出去，爭取聯邦救援。”

溫少辛問：“你在網上公布了？”

秦瑯咬緊了腮肉，神色卻冷淡了下來，他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。

顧堯光皺眉，“這麽重要的事情，你怎麽不趕緊公布出去。”

“呵，我為什麽要救那些置我們於死地的人？”秦瑯額上青筋直跳，突然間爆發了，高大的漢子臉上肌肉猙獰扭曲，攜著噴薄而出的恨意，咬牙切齒道：“你們知道那些畜生對餘容做了什麽嗎？”

“你們什麽都不知道！”秦瑯面色蒼白，整張臉都痛苦的扭曲了。他恨恨道:“你們就是什麽都不知道，才能大義凜然地去救這些惡鬼，可是，我做錯了什麽，餘容又做錯了什麽？”

“我憑什麽要去救這些畜生都不如的東西？”

溫少辛愕然，“秦瑯，你怎麽了？還有，餘容……他怎麽了？”

看著大變模樣，陌生不已的秦瑯，溫少辛茫然了。

離開星際五六年，再聯系到昔日的朋友，他其實有些忐忑，還感覺有些不真實。

因為說是離開五六年，實際上他們已離開小一百年了，對星際、聯邦乃至帝國的一切都感覺到陌生遙遠。而顧堯光又何止離開了一百年，兩三百年的時間跨度，遠超他們在星際生活的二十來年，足以淡化他們對星際的記憶。

再見秦瑯，溫少辛驚訝於他的滄桑與頹敗，心裏記憶裏都是他年少時的模樣——雖然一臉戾氣、脾氣暴躁，但活力四射、風華正茂——但此時的他暮氣沈沈，只剩下一腔陰冷的恨意。

再也不是之前勇往直前的少年郎了！

短短五六年，秦瑯身上發生了什麽？

“少辛，大哥，對不起！”溫少辛和顧堯光還沒說什麽，秦瑯一通發洩後，眼眶通紅，先捂著臉道歉了。

“我不是想沖你們發火，可是我憋的太難受了！”秦瑯的眼淚順著手指縫漏出來，高大的漢子蹲在地上，痛哭失聲。

溫少辛趕緊道:“我知道的。”

秦瑯捂著臉搖頭，卻沒再說話。

顧堯光嘆了口氣，道:“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你，以後你不是一個人了。”

秦瑯放下手，擦了把臉苦笑，“大哥，我哪裏還有臉見你們？”

顧堯光皺眉道:“看看你的樣子，你是我血脈相連的弟弟，有些話還要再說嗎？”

秦瑯楞了一下，輕聲道:“大哥，我知錯了。”

他頓了頓，道:“大哥，你們先去尼蒂星球吧，待救了人，咱們再匯合。”

顧堯光道:“你接到消息多長時間了？”

秦瑯垂著眼道:“一周了。”

顧堯光松了口氣，沖溫少辛點頭示意，然後道:“我們會在一個月內去找你，你保護好自己，有什麽事跟我不方便說就就跟少辛說，這世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，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態。”

秦瑯“嗯”了一聲，道:“我出來很長時間了，這裏信號不好，又是荒山野地，他們找不到我會急的……”

顧堯光心裏嘆了口氣，道:“回去吧，等少辛聯系你。”

溫少辛忙著請水軍在各個論壇刷貼，等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時，發現倆兄弟已經結束了視訊。

“秦瑯那裏發生了什麽？”溫少辛退出星際網，開始收拾東西。

他們在尼亞星球上待了一上午，賣了些丹藥獲取了數量可觀的信用點，然後去買了土特產，打算帶回去送給朋友們。

顧堯光快速地將地板上成堆的東西掃進空間紐中，“我沒問。”

溫少辛:“……”

“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找你說。”顧堯光說話的功夫已經搞好了，拉著溫少辛的手就往房間門外走。

溫少辛忍不住吐槽，“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關心你弟弟？”

顧堯光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。

溫少辛莫名覺得周身有點冷，抖了抖，“怎麽了？”

顧堯光道:“我都把男朋友借出去讓他訴苦，還不算關心嗎？”

溫少辛:“……”

顧堯光摸摸溫少辛的腦袋，沒再說什麽。

兩個人火速辦理退房手續，駕駛著運輸機就往星際港飛去。

待得九天進入宇宙，顧堯光突然道:“你沒發現嗎？所有人都樂意跟你講心裏話。”

溫少辛楞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，不懂竹馬怎麽會突然這麽說。

顧堯光道:“我要是問，秦瑯肯定會回答，可是心裏必然會抵觸。”

溫少辛剛要反駁，顧堯光就道:“身為男人的自尊，他不會樂意去向一個同類傾訴自己的失敗、痛苦。你不一樣……”

“你是他最好的朋友，同時你身上沒有任何尖利的會割傷他自尊心的東西，他也只會願意向你傾訴。”

“你難道沒發現嗎？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幾乎所有接觸你的人都會願意去親近你。”

溫少辛臉紅了紅，羞澀道:“……所以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就是我的金手指嗎？”

顧堯光:“……”

顧堯光扭頭駕駛星艦去了，並不想搭理他。

過了許久，溫少辛嘆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餘容經歷了什麽。”

顧堯光看著屏幕，手指快速跳躍，熟練躲開一堆迎面飛來的宇宙垃圾。

“他很可能已經不在了。”

溫少辛楞住了，過了許久艱難問道: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
“秦瑯說他身邊就剩陸英、杜若了。餘容正常是不可能離開他的，除非遭遇不測。而秦瑯這個樣子，說明事情已經發生了。”

接下來的路程並不好過，溫少辛幾次撥打秦瑯通訊，都不在服務區，沒法清楚了解前因後果，餘容就成了卡在他心裏的刺。

“餘容怎麽會死呢，他明明拿的是男主的……”劇本。

溫少辛戳著光腦喃喃自語。

重生，多麽幸運，多少人幾輩子都沒這種從頭再來的運氣，他不會在人生還沒開始就死在了起點的，總感覺哪裏空落落的，超級違和。

“聯系上了嗎？”顧堯光跳下駕駛座，把控制權交給了九天，“還有一個小時路程。”

“啊？哦哦！”溫少辛胡亂地點了點沒有接到任何回應的光腦，沮喪地搖了搖頭道:“沒有！”

一路上溫少辛都在不停地聯系顧堯光曾經的親人。顧奶奶靠著顧堯光付的巨額贍養費，在女兒家過得有滋有味，一切平安。生活在尼蒂星球上的顧北庭和王垂珠卻杳無音信，一直沒聯系上。

以顧北庭的身體狀況，若是一直留在尼蒂星球，現在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。

顧北庭作為顧乃東的親兄弟，無論如何，他們都得去確認一下他是否安全。

“孕子丹煉制的怎麽樣啦？”溫少辛突然想起多年前顧堯光打算為顧北庭夫婦煉制孕子丹的事情。

那個時候，孕子丹還缺一些藥材，他們還沒來得及收集夠，顧堯光便出事了。

“已經煉制好了。”顧堯光看著窗外，眉眼間卻絲毫沒有喜色。

人魚世界裏有許多珍貴藥材，他修改了丹方，最終煉制出了孕子丹。

孕子丹可以無視基因差距讓女性受孕，是專門為了顧北庭和王垂珠煉制，雖然他們對他並不好，也從來沒有過期待，可他永遠忘不了在門外聽到的故事——一個可憐女人和一對可恨男女的故事。

時至今日，顧堯光無法也沒資格去評判先人的行為，但他仍然記得那個可憐男人的哭聲。

那個可憐體弱的男人，也許唯唯諾諾，看起來人人可欺；也許懦弱不堅，看起來不值得任何尊重，可是他又有什麽錯？

父母輩的恩怨情仇除了給他一條帶著原罪的生命，還帶來了什麽？

不堪一擊的身體、終生無子的痛苦及一生的不得安寧！

而他所求不過是給妻子一個孩子，給她一個完整安寧的家庭，但他根本沒有給予的能力。

而女人呢，也許天生並不是那麽兇神惡煞，也許她年輕時也是個善良溫柔的姑娘，時不時的將並不充足的衣食在繼母眼皮子底下偷送給食不果腹、衣不蔽體的流浪兒顧北庭，幫體弱的顧北庭趕走欺負他的同齡人，或者熱血上腦，將弱小的根本顧北庭給保護了起來，躲避幾次三番而來的明槍暗箭。

是什麽把她變成了如今彪悍又瘋狂的模樣？

是時間？不，始作俑者是他的奶奶。

然而，歸根到底，他們夫妻倆也只是想要一個安寧的家庭。

可能是出於愧疚，也可能是出於同情，顧堯光決定煉制孕子丹，幫現在生活優渥、兒女俱全的杜若還債，雖然夫妻倆也許並不需要他的補償，杜若也不需要他多此一舉。

再者，顧北庭是顧乃東的親兄弟，雖然以顧乃東現在的記憶，也許並不記得這個人，可是血脈相連，他無論怎樣都要替還在星盜窩裏的兩人解決後顧之憂，以免以後追悔莫及。

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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